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忻城北更:深山老民宅
蓝善文
在城乡面貌翻天覆地的巨变中,乡村民居大多已脱胎换骨,由茅草房、泥瓦房变成砖混结构的新楼房。村民们终于实现了“风雨不动安如山”的愿景,圆了祖祖辈辈追求的安居梦,杜甫的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所描述的无奈情景,也成了永远的往事。不过,仍有一些沧桑古朴、独具特色的老民居在岁月风尘中保存下来。这些老房屋里或许藏着太多鲜为人知的秘密,凝聚着建房人的智慧与心血,记录着主人的峥嵘岁月,承载着难以忘怀的记忆,又或是蕴含着珍贵的文化价值,因此显得弥足珍贵。房主舍不得拆旧建新,将其留给后人作纪念,也引来了许多人探究的兴趣。
初秋时节,我们一行人乘车前往深山,考察一座百年干栏式老民居。弯弯曲曲的乡村路把我们引向忻城县北更乡加乐村朝门屯。
水泥路像一条飞舞的白龙穿行在群山中,时而向上攀升,时而向下蜿蜒,仿佛车到山前疑无路,却柳暗花明又一村。这条带着新时代印记的水泥路,把新思想、新希望与时尚风貌送到远离城镇的偏僻村屯,让乡村得以跟上社会前进的步伐。车子下了一个陡坡,经过一段考验司机驾驶技术的狭窄弯道后,我们终于到达群峰环抱的朝门屯。
展开剩余83%十几户民居错落在山脚下,安静地依偎在大山的怀抱里。装饰漂亮的楼房与停在村里的小汽车,直观展现了村民们的生活水平。依山而建的老宅子位于村子中间,像一位饱经风霜的矍铄老者,笑看时代变迁,与时髦的新楼房相互映衬,构成别具一格的乡村景致。
藏在北更乡加乐村朝门屯里的百年老民宅。
这座老宅房屋为一排五间的石头墙、木板墙与红瓦结合式建筑,面积约600平方米。老宅分上下两层,下层全部是石头墙体,没有灰浆;上层包括大门、楼梯、墙体及地板,都是木质结构。踏上木楼梯进入大门,即是客厅,客厅两边是卧室,雕有老式花纹风格的八仙桌及两旁的椅子保存完好,这些老物件默默地向来访者诉说着老屋的往日时光。客厅后面与山体连接,是餐厅和厨房。有人把这种独特的民居形象比喻为:一楼“畜牧局”,是圈养羊、牛、猪、鸡等牲畜家禽和存放大件农具的;二楼“人事局”,供人居住和存放家中的生活用品、家具、电器甚至贵重物品;三楼“粮食局”,专门用于储存粮食。这种少数民族屋宇采用人畜分层而居的设计,通风、防潮效果较好,也便于防盗,终将成为民居发展变迁中的一个历史标本。
这种建筑是村里人立足实际修建的。深山里交通不便,建房只能就地取材。石山地区最丰富的建房材料就是石头和山上的木材,而泥土十分珍贵,主要用于种植庄稼。老宅那一行行鱼鳞瓦沉浸在悠长的岁月里,从瓦片里冒出来的阵阵炊烟,向人们诉说着发生在屋子里的故事。
老民宅的建筑结构。
追溯老屋的历史,我仿佛看到,民国初年村里人为逃避战乱,搬到这片深山里居住,一座座大山成为保护村民的天然屏障。虽然住在深山里,但村民向往美好生活的梦却没有破灭。老屋主人精心规划设计建造房屋,既遵循鲁班式建筑规范,又融入壮族居民的风俗习惯,彰显出独特的干栏式建筑文化价值。他们从山上搬来石头,找来木材,加工好材料才修建,一丝不苟,耗费了三年时间才建成。距今已有百年历史,是方圆百余里内独一无二的老住宅。老宅正北方有一处四季长流的小山泉,还有隐蔽的地下室出口,背面则有便于隐藏的小山洞,进可攻退可守。生活在山区里的人们,骨子里刻着大山的印记,刚毅坚强,扛得住风吹雨打;他们靠天吃饭,凭力气谋生,养成了吃苦耐劳的品格。一座属于自己的永久宅子,几块能长出庄稼的小田地,是他们心里最踏实的依靠,也是年老体衰时最后的退路和尊严。屋子里的几代人在这里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,过着宛如世外桃源一样的生活。
老宅的沧桑岁月里,记录着它的三次艰险经历。第一次是建房初期,宅主因建房负债沉重,险些被债权人强行低价收购,幸有贵人相助,宅主才渡过难关。第二次是解放战争时期,老宅受到革命浪潮洗礼,差点被反动势力摧毁。第三次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,因家人不慎,导致房屋东北角失火。危急之时,村民韦道时、韦绍王、韦美艳等人火速赶来扑救,及时扑灭大火,老宅又躲过了一劫。或许这里真是块风水宝地,得到苍天护佑,屡次逢凶化吉。
老民宅被列入忻城县第一批古建筑保护单位
在烽烟弥漫的年代,红色星火蔓延到村里。党领导的革命队伍——粤桂边区人民解放军独立第五团曾在此驻扎集训,提高了战士的综合素质,增强了部队的整体战斗力,老宅也成为团领导住所。部队领导还在此指挥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(即“刁桑之战”),伏击国民党军一个加强连,打得敌人抱头鼠窜,打出了革命队伍的勇气和魄力。激烈的枪炮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,也传递了新生活即将到来的讯息。
许多村民受进步思想影响,意识到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,他们纷纷参加革命,或以实际行动支持革命斗争。老宅主人韦永臻等人先后参加革命队伍,为民主与自由而斗争。村民蓝世吉出售了600多斤玉米,用所得款项购买一支步枪送给游击队。老宅里有8人加入中共党组织,其中两位老党员还荣获“光荣在党50年”纪念章。
群山环抱的小山村。
秋阳照耀下的小山村焕发出蓬勃生机与活力,洋溢着新时代的气息,显示出乡村振兴建设的成果。而行走在昔日连通山外的羊肠小道上,我们仿佛穿越时空,耳边听到遥远的隆隆枪炮声,眼前浮现出村民当年辛勤耕耘与艰苦的生活情景。老屋在风雨飘摇中执着地挺立着,已持续为五代人遮风挡雨,顽强地接受烽火洗礼、风雨侵蚀和时光雕琢,如今依然完整稳固。它不仅是一座建筑,更成为屋主自力更生、坚强不屈、吃苦耐劳,努力追求幸福生活的精神缩影。2020年12月30日,这座老民宅被列入忻城县第一批古建筑保护单位,慕名来访打卡的人越来越多,让老宅的故事得以继续流传下去。
作者简介
蓝善文,壮族,忻城县人,供职于党史部门,来宾市作协会员。有多篇文学作品发表于《三月三》、《广西工人报》、《广西政法报》、《麒麟》、《来宾日报》、《翠屏》等报刊。
主持人 | 可 轩
监 制 | 韦慧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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